少年CEO李昕泽:一个“00后”创业的野心、争议与梦想
李昕泽。 来自@崇才科技微博图片
17岁的李昕泽最近在开发电脑桌面。
放学后,他带着一位公司新成员径直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走来,一言不发,伸出手表示欢迎。新成员双手贴在裤缝处,紧张得挺直了脊背。
这位洛阳市第一高级中学的高二学生给自己印了一沓名片:“崇才科技CEO 李昕泽”,公司全名是“洛阳崇才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成员都是“00后”。除了CEO,公司还设有创始人、联合创始人、总裁、副总裁、常务副总裁等职位。“崇才科技 世界领先 第一青少年开发公司。”公司的微博上写道。
2016年初,因与Sunshine女团合作,原本在网络论坛做技术开发的崇才科技受到关注——前者由五个来自安徽亳州的女高中生组成,因备受争议的唱功和外形走红。
有网友搜出崇才科技开发的电脑桌面、App、浏览器等产品,发现漏洞百出,认定这只是一帮小孩子的游戏。
但李昕泽笃信自己的实力。“作为全球第一青少年开发公司,我们不畏艰险 一直拼搏 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们不知道比其他小团队高到哪里去了”,他在微博上不带标点符号地回应,“崇才科技 给自己打100分”。
这个穿运动鞋、休闲服的男孩,眼睛小小的,却眼神坚定。他用少年难得的淡定语调说:“就像海军少将张召忠说的,每一条骂我的评论我都会看。看了会生气吗?不生气。骂是一个事物发展必须经历的,因为它要挑战常人心中的权威。”
Sunshine风波
2016年2月初,为了扩展公司业务,李昕泽想到走娱乐路线。他在微博上搜索相关信息,直到“Sunshine”跳出来,他“眼前一亮”,“万朵白花中出了一朵黑花,很刺眼。”
他们给“Sunshine”的微博发送私信寻求合作,得到肯定的回复。按李昕泽的说法,双方合作的内容是:崇才为Sunshine开发一款粉丝APP,帮她们“炒作”扩大影响力,联系经纪公司。
在Sunshine宣布与崇才科技合作的消息后,他们官微粉丝量激增,从十几个涨到上万。李昕泽说,媒体、音乐公司、想出名的“男团女团”都找来了。
26岁的杰斌也找过来了。他是一家叫信念音乐的公司负责人,找崇才是想为Sunshine拍摄MV。
见到崇才科技的成员时,杰斌很诧异,“觉得他们还是小孩,说是Sunshine的合作人,但没有合同就这么说,我吓一跳。”
杰斌的到来却让李昕泽兴奋地睡不着觉,“真的是紧张了,到底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他害怕说错话,秉着一种“副总裁说错没关系,总裁说错了就有事了”的想法,让“下属”去对接。
李一龙被安排跟杰斌沟通。他跟李昕泽同龄,在距离洛阳将近4小时车程的山西高平读高二。2015年初,因为觉得李昕泽很“高大上”,高中就开公司,“想法很美好梦想很纯真地加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一龙无事可做。直到2015年底,有新人进来,李昕泽觉得高管不够了,升他为信息总监,后来觉得他有外交才能,就升他任副总裁。
被委任和杰斌对接后。李一龙特地去“调查”了信念音乐的官网,看到上面挂着一则自称由信念音乐制作的庞麦郎的MV,相信这是个“正规”的公司。
但他们没料到,杰斌获得女团电话后,单独跟她们签了合同。联系不上两方,李昕泽感觉“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
杰斌承认,原本是想跟崇才合作,但接触下来,觉得崇才科技“各种各样的东西让我觉得好好笑,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崇才科技
崇才科技的起源要追溯到2013年。
那时李昕泽13岁,上初一。他喜欢玩巴士游戏,在模拟游戏论坛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Vayk。论坛里,玩家多是大学生和青少年,大家各自制作巴士模拟游戏的新模组发到论坛上供玩家下载。
一些人成立了工作室,他们也想效仿。2014年初,12岁的Vayk在QQ上提出成立工作室,李昕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Vayk做的模组叫“海”,李昕泽的叫“凌”,工作室就取名“凌海工作室”。
成立之初,两人各自开发模组,以工作室的名义推出。他们年龄小,作品质量也不高,在论坛上并不被看好。“当时被说成小学生工作室。”李昕泽回忆说。
为了回击网友,Vayk记得,两人“很不谦虚”地在论坛里一通发帖,预告模组制作进程。
没多久,李昕泽提出要走“商业化战略”,开网店卖模组赚钱,但因为嫌网店认证太麻烦,很快放弃。
2014年6月,李昕泽将工作室改名为“崇才工作室”,寓意崇尚人才。除了模组,他还想开发app、软件等,为此注册Cocos引擎网站,打算自学。
那年10月,Cocos引擎网站向所有用户群发Cocos2014开发者大会通知,前3000名点击邮件者可以拿到邀请函参会。李昕泽也报了名。
会议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李昕泽第一次来这里,他站在门口,看着别人进进出出,有些犹疑,“难道真的拿着这个邀请函就进去了吗?”
拿着邀请函真进去了。
会场上,大家都在互换名片。但人家看他是学生,转身就走。黑压压的一堆成年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有些羞涩,手足无措,只顾得上看国家会议中心长什么样子了。
这次会上,他看到很多科技公司,感觉加上“科技”两个字更专业,回来就把工作室改成了“崇才科技工作室”。
李昕泽的GMGC参会证
2015年4月,GMGC全球移动游戏大会召开,李昕泽以“崇才科技CEO”的身份报名参加。此行又让他萌生了新想法——成立公司,“因为到那儿都是公司。”
李昕泽想成立第一个“00后”公司,保持官方性和唯一性。“这样也好招人,编程人才一垄断,我们的优势就更明显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要干更大的事光做一个工作室不行,工作室做到最后也就是个工作室,不能有更大的发展。”
2015年7月,以妈妈肖培为法定代表人、注册资本50万元的洛阳崇才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
“崇客们”
公司成立后,李昕泽即将升入高中。他通过观察别的公司来学习如何管理公司。“我绝对不会照搬,我喜欢结合他们的职务部门,来重新定义、重新解释。”当被问到目前有哪些部门时,他表示暂时不方便透露。
李昕泽上网搜索公司架构,职务名称的定义后,发现新的公司结构基本都有“总监”职位,就设置了一堆总监,运营总监、商务总监,甚至还有知识总监。
在美国东部读书的八年级学生卢驰,被任命为国际部总监。对自己头衔的职责,卢驰的理解是“我在国外,可以更好的接触国外社会,比如某一天软件做起来了,可以根据外国人的习惯改进,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团队成员大多是李昕泽天南地北召集来的。工作室成立之初,他跟Vayk前后找了20多个人加入,其中还有一个9岁的小学生。Vayk说他们不招成年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成年人愿意跟我们小孩子玩。”
“当时我感觉总监越多越好,可以负责各个方面,但结果发现很多是虚设的。”李昕泽说。
崇才科技的成员张泽昊。 来自@崇才科技 微博图片
当意识到“公司内部部门太过于分散,真正能够发挥力量的人并不是很多”时, 成员张泽昊和李昕泽商议在“高层中进行一次彻底的重组,将很多不必要的部门精简掉”。
2016年2月加入崇才的张泽昊是山西的一名高一学生,在崇才,他的职责是布局公司的内部结构和战略发展方向。
崇才科技的官网把公司成员称为“崇客”,并列举了8位“崇客”。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头像图片或是个人生活照,或是动漫人物。作为CEO,照片中,李昕泽微笑着站在教室里的黑板前,他身穿休闲服,两手交叉在身前。
官网只有一页,刷到页面底部,有一个“服务热线”,是手机号码,打通后,正是李昕泽本人。
李昕泽称公司目前共有100多个“崇客”,年龄主要在14-16岁。平时活跃人数为20多人。他们通过网络联系,彼此间大都从未谋面。
张路(化名)是目前除李昕泽本人外,唯一一个在洛阳的公司成员。因为喜欢军事游戏,酷爱坦克,他被分配画坦克,提供给正在开发的游戏项目。最初他照着军事杂志的样子,利用30分钟的大课间或者自习课作画,已经画了快一年。
李昕泽跟成员大都没有签合同,只跟洛阳当地三位联合创始人签订了合同,而这些人早已退出。“网络组建的时候大家未满16岁,暂时没有合同。”
成员之间的主要沟通方式是QQ,李昕泽给公司建了很多QQ群,多到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每个群他都在里面,群里有成员也有非成员。他想防止“竞争团队”混进来,“群多了,他们就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了。”
当崇才科技还是工作室时,已经设有内部董事会,十几个人组了一个群。Vayk也在里面,李昕泽会在群里通报“今天要怎么怎么样,大家觉得怎么样?”大家都在下面说“OK”。
但后来,多个QQ群带来了麻烦。“简言之,政不通令不达。”由于群太多,有的群有时没有分配工作,就冷下来了,过一段时间再命令就命令不动了。工作都是自愿性质的,李昕泽派事就在群里“@”人,但成员平时学习很忙,并不活跃。
“我不能天天拿着手机和他们讨论崇才大事,只有考上更好的学校,学到更深的知识,才能更好的与他们开创事业。”在崇才公司官网上以动漫照片示人的常务副总裁张天(化名)是一名高二学生,他告诉记者,由于学习压力太大,他选择“暂时做一个沉默的人”。
但也有人认为,成员离开是因为没有工资。在一个名为“崇才科技”的QQ群里,一位希望匿名的成员说,“我朋友都走了,李昕泽不发工资,大家没什么时间,都去搞学习了。”
一位群成员提供的群聊天记录显示,有人不断向李昕泽催100元的欠款,而李昕泽一直在说“集资”、“发展势头”。
“老板,工资。我说,没有。还有人刷屏。”李昕泽回忆公司成立之初的情形说。
“唯一一次进账”
到目前为止,崇才科技只有过一次“进账”。
2015年初,洛阳旅游杂志社需要开发app,李昕泽大伯的儿子是杂志社主要投资人之一。他把李昕泽介绍给杂志社负责人李小强。
一开始,李小强非常担心。“但是看了网上的资料,也就比较放心。当时他开发了app,浏览器。”
“您用过吗?”“没有。”
接触几次后,李小强觉得李昕泽特别有才。考虑到公司有需求,又是朋友介绍,李小强聘用了初三学生李昕泽担任杂志社设计总监。
不去聘用成年人,而聘用自己,李昕泽猜测原因是,“他们觉得成熟的技术总监思想太死板了,我比较年轻。”
杂志社每周开一次例会,李昕泽每周要来一次。他去了两次,就不去了。“我感觉烦,每周都得去一趟,汇报app执行情况,真成打工的了,不想干。”
App开发了,但最终并没有透露应用。李小强称,杂志社业务发生了转移,而李昕泽还要上学。
在这次合作中,李昕泽拿到将近两万。李小强已记不清具体金额,“小孩子嘛,钱也不多,没有太关注。”
李昕泽准备送给Vayk的“中国00后软件开发第一人”奖牌,现在留在李昕泽家里。
李昕泽用这笔“进账”订做了几个水晶奖杯,40块一个。他把“中国00后开发第一人”奖杯颁给Vayk,但Vayk觉得太夸张,没要。
回忆至此,李昕泽也有点不好意思。“当时还没有成立公司,我有点操之过急。”
如今,奖杯还留在李昕泽家里。
Vayk虽然与李昕泽共同成立了工作室,但在合作过程中,两人想法常有分歧。
当Vayk看到李昕泽跟Sunshine女团合作时,他很生气。“她们那么丑,我觉得他有病。”一些“崇客”班上的同学都在骂女团,他们便不再承认自己是崇才的成员。
Vayk记得,那之后,对崇才还感兴趣的人就剩他跟李昕泽、李一龙了,其他人都沉默不讲话。三人单独拉了个群。
当时,崇才科技计划在洛阳举办中国青少年创新大会,邀请全国的青少年开发者来参会,李昕泽让李一龙负责融资。
Vayk记得,有一次在三人群里,李昕泽和李一龙吵起来。“因为场地选择、规格布置的冲突,他们两个都给我发私信,互揭老底。”
李昕泽称,当时他想在洛阳会展中心办,但李一龙想在五星级酒店办。李一龙则说:“会议整个筹备工作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做的,让他做什么他都不去做。比如说当时让他做售票网站和志愿宣传网站,他说需要经费,没有经费不去做。”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李一龙退出崇才科技。当记者采访他时,他不太想多聊崇才科技,称“那已经是一个笑话了”。
2016年6月,Vayk决定彻底退出。他现在15岁,读初三。 回忆最初成立工作室,他觉得“很可笑、幼稚”,在那样的年龄“做了一点很小的进步,就觉得很厉害”。
他觉得以前年纪小,不清楚要做什么,现在明白电脑编程不是最想要的。但李昕泽不一样,“我旁敲侧击希望他提出做工作室,我不想提,因为谁提出了谁承担的责任多。”目前在公司官网上,Vayk仍排在第一位。
从成立工作室开始,Vayk先后6次离开又回来。他记得,第一次离开是因为李昕泽提出要转型开发软件,他觉得不好。“直接拿现成的软件制作器,加一些东西,就说是自己的软件了。”
李昕泽那时“严厉、粗暴”,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支持我就开了。”
Vayk则认为李昕泽常说些夸大、令人很气的话。“他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我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我这样做才是对的,我要建立我的独裁世界。有点狂妄啊。”
2016年10月16日,崇才科技官微发布消息宣告中断业务,“因成员多为高中生,会考高考等缘故,公司2016工作结束,2017.9将重开工作”。
2016年11月,李昕泽告诉记者,事实上,崇才科技“不算停,也不算解散”,而是由于“工作室年代的联合创始人,面临会考压力”,因此换了一批新的高级管理人员,开发新项目。
崇才副总裁戴安然。 来自@崇才科技 微博图片
当月,2000年出生的高二女生戴安然被任命为崇才科技第10任副总裁。崇才科技的微博上称她是崇才科技历史上首位女性副总裁,“创造了历史”。
戴安然对记者说,选择崇才是觉得“少年之间的理想,虽然在外人看来略显稚嫩,但是倘若在茫茫人海之中忽然发现有这样一群人与自己有着共鸣,就会像是一颗火种,点燃心中所有的美好期望”。
在她眼里,CEO李昕泽“大胆而充满干劲,有目标而敢追求”。
采访时,李昕泽正受邀去参加GMGC(全称“全球移动游戏联盟”) 2016年11月份的会议,与前一年第一次参会的紧张不同,他显得从容许多。
由于这一年在成都举行,而且不能演讲,他决定不去。他要申请第二年去北京会场演讲。
过去,李昕泽把自己在国家会议中心参加往届GMGC会议的图片放到网络上,遭到网友质疑。实际上,他的确去过。
只不过,GMGC华南区商务总监刘威告诉记者,GMGC受众很广,相当于国际峰会和展会,感兴趣都可以去,共有3万人参加。
李昕泽称自己现在负责运营推广,“游戏技术我根本插不进去,只有安排别人做。”
技术之争
李昕泽曾给自己做了个锁屏。“点击一下,说我要打电话给谁,就能打了。但实际上也没有锁屏功能了。”他用了两三个月后换了,“我还是喜欢可以保护隐私的。”
当他给杂志社开发app时,才刚学app界面建设,不会开发新闻发布系统和评论系统。“按钮界面我自己做的,贴图我自己做的,发布内容和评论内容系统都是别人的,大概60%算原创。”
过去建模,他也采用这样的方式,他认为,这样的“半盗版”是理所当然的,在开发圈已经算原创了。“人家都说,编程语言会一种就很了不起了。如果都去学,我的脑容量不够啊。”
但同是“00后”的编程爱好者“福厦高速”不这么认为。在程序员间流传着一句话: Talk is cheap,show me your code.(废话少说,放码过来。)
福厦高速觉得,如果崇才从事的是其他行业,说漂亮话没什么,但他们从事IT行业。“IT行业的大忌,就是在内行面前装内行,他们没有什么技术,却偏偏要显得自己很有技术。”
福厦高速也曾为巴士模拟游戏开发模组,当崇才科技还只是工作室时,李昕泽曾邀请他加入团队。福厦高速加入了QQ群。
那时,他开发了一个软件叫“福厦桌面”,软件做出来后,想炫耀一番,就把测试版本发到崇才的QQ群里。这个作品被崇才科技以公司作品发布,最初标注有原作者,后直接改名“崇才桌面”。但由于福厦高速没有把代码给崇才,导致改过的软件截图仍带有“福厦高速”的水印。
“福厦高速”受到网友大量负面评价,他解释,这是自己的早期作品,做得比较失败,他也并不想崇才用自己的作品宣传公司。
还有一些技术人员对崇才科技所发布的手机app、网站进行了反向编译或代码分析,发现他们的APP、网站是直接套用现有的模板。
18岁的大一学生刘书(化名)是广东的一名编程爱好者,他认为00后创业,年龄不是问题,能力才是问题。他感觉崇才科技只是一时兴起玩玩,在大众看到他们实质性的成果前就开始谈论过于遥远的目标,而缺乏内行的技术。“创业需要他们能够生产出一个能为自己代言的产品,从微博上看,他们更像是一个学生社团。”
面对网络争议,李昕泽表现得异常冷静。“大家喷的话 喷的好的有知识水平的我们可以膜拜,低级的喷呢我们可以置之不理 崇才科技 给自己打100分”
比尔·盖茨、乔布斯、普京和史蒂芬霍金是李昕泽最欣赏的四个人,他强调自己没有偶像,谈不上崇拜,只是喜欢。
“乔布斯创造苹果,改变世界,可以说活着就为改变世界,做一个真正有意义,有想法的人。”他说。
小时候的李昕泽
少年李昕泽
端坐在记者面前的李昕泽,小而有神的眼睛藏在厚重的单眼皮下。这个身高180公分的男孩说话轻声慢语,回答问题前习惯微笑、颔首,像在思考,这使得他显得举止稳重且彬彬有礼。
李昕泽自认比同龄人成熟。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妈妈肖培51岁,是个商人,爸爸李继红55岁,是洛阳足球学校副校长,两人都温文尔雅。
对儿子的创业,他们坦言并不太懂,但在商量之后都给予支持,考虑到即使考上大学也还是要工作,他们不反对孩子早点接触社会。
对李昕泽影响较大的是他的大伯。他出生不久,妈妈在上海经商,把他寄养到大伯家。大伯是高级工程师,研发空空导弹。
大伯喜欢看新闻,他也跟着看。小时候,他常指着电视里的人问这是谁,大伯说是国家领导人。他就很羡慕,“干大事的人。”
李昕泽一岁左右,大伯带他出门坐公交车,他能记得每一个站台的名字。看到路边有汽车停着,大伯就拿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带他拓汽车标志,一拓就是一下午。
这些经历使得他对汽车特别感兴趣,他向往做公交车司机的感觉,“可以管控线路,调度”。
3岁之后,妈妈肖培回洛阳照顾他,一家人搬进了位于六楼的新家,小区里孩子不多,比李昕泽大13岁的哥哥在外当兵,没人陪他,他就一个人玩。
李昕泽家宠物狗的屋子,他在上面画的公交图案
肖培记得,儿子小时候常找她要纸箱,他拿着笔在上面画窗户,用剪刀剪出门,设计成公交车模样。
客厅里一度摆满了李昕泽制作的纸箱。他把家里养的吉娃娃狗放进去,再拖着纸箱沿着设计好的路线走,一个人闷头玩上一天。
小学四五年级时,肖培觉得儿子太大了,天天拖个纸箱子不像样,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扔掉了堆在家的纸箱子。没有纸箱子玩,李昕泽就上网找公交游戏,开始电脑创作。
他认为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同学下课扎堆聊游戏,他从不掺和,宁愿看字典。四五岁时,他回大伯家,看到小朋友把自己扮成解放军的样子,他不认同,“盲目崇拜模仿还不如自己去做。”
李昕泽的后脑勺上,“少年白”隐隐绰绰。他用“众人皆醉我独醒”来形容自己:“我们学校很多人思想比较闭塞,他们甚至不知道洛阳的GDP、经济排名等这些常识。”而他会第一时间更新这些信息。坐公交车时,如果有新闻联播,他宁愿看新闻联播,而不做别的事。
2017年5月,李昕泽已经通过会考,他准备拿这个成绩申请去俄罗斯读大学,此前他放弃了赴澳洲留学计划,因为不喜欢“被资本主义绝对民主侵蚀严重”的国家。
如果顺利,今年9月他将出国学习,届时他会为崇才科技更换新的管理层。
“如果不盈利没工资,那别人就会说你是个皮包公司。”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皮包公司是骗钱,但我们不是,我们是想努力赚钱。”
他相信自己肯定能领导好,“毕竟才一年,已经在网上小有名气了。”他展望着。
“关于崇才科技新任CEO的选取已经准备开始,崇才以及非崇才人员均可私信来担此重任。”2017年4月13日,@崇才科技 官微发布。图片来自官微。
00后CEO李昕泽:天才、骗子还是一场闹剧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毛翊君
9月的圣彼得堡,阴有小雨,气温十余度,李昕泽喝了点伏特加,走进出租屋的厨房为自己做晚饭。打开燃气,他发觉有点眩晕,以为是酒精的作用,直到室友闻到气味,才终止了一场燃气泄漏。
这是这位17岁CEO到俄罗斯留学的第七天,距离他通过短视频成为热点,已经过了整整一星期。
9月2日,年过半百的母亲肖蓓送李昕泽到上海转机时,视频出现在网络。从洛阳飞抵上海之后,他们一起去吃午饭。肖蓓见儿子翻出手机笑了一声,然后关机,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肖蓓回到洛阳家中,看到朋友发来新闻,才知道围绕着儿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而彼时,独自落地圣彼得堡的李昕泽打开手机,看见了小米董事长雷军在微博上对他视频截图的转发。
“可能一些三四十岁的老一辈企业家,他们没办法了解互联网。” 李昕泽接受采访时的这句话被定格在截图里,雷军写了一句鼓励,“作为老老老一辈企业家,我个人觉得压力山大!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未来一定属于00后,加油!”
雷军的鼓励,并没有让网友们信任这位00后的创业者。他的口出狂言,他在公司管理时犹如党报社论一样的语言模式,都成为了网络上讪笑和嘲讽的对象;更致命的是,他声称自己开发的一款智能电视桌面产品,被指斥“抄袭”。舆论锋利,滚滚而来。李昕泽和他的一些少年员工们认为自己被卷入了“网络暴力”。
三年前,李昕泽为自己的公司起名“崇才”,寓意“求贤若渴,崇尚人才”。如今,这家仍然没有获得融资、也基本没有盈利的科技公司,因为这场舆论,“员工”从三百多名上涨到七八百名,数量没有人确切统计过。而这些所谓的员工,也根本没有和公司签订劳动合同,更像是对这家公司感兴趣的年轻人组成的一个志愿者团队。而一直以来,也只有不到10位高管曾获得过微薄的年薪—— 一个月的QQ会员。这也是网友们讪笑这家公司像“过家家”的原因之一。
360公司董事长周鸿祎也在微博上发表了观点,“17岁的孩子,无知无畏,狂妄自大,做的东西没创新也没特别的。一干媒体成年人就是围观看热闹,不知道点醒他,推波助澜让孩子真以为自己很牛心态膨胀,对孩子毫无帮助,也害了孩子。”
大众创业的年代,创业者越来越年轻,相比于沉闷又漫长的产品开发和运营之路,他们似乎更乐于讲述故事、编织人设。在李昕泽目前看似斩钉截铁的价值观背后,生意和生活都还是长远而善变的人生考题。
舆论关注引来投资人、粉丝和质疑
北京时间12点半,圣彼得堡刚进入清晨7点半。在一家酒店断断续续的信号中,李昕泽接通了《中国新闻周刊》的微信语音电话。这几天,他一直在应对媒体。
“我尽量配合你们吧,你们工作也不容易。”李昕泽像个长辈那样对记者说道,他愿意按照北京时间接受采访。他对媒体怀有好感,报道让他觉得自己的热度不减,因为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有人声称要给他投资。
就在他被卷入舆论漩涡的这一周,他自称有近20位投资人加了他的微信,多是小型资本公司。但由于这些人“以辍学相要挟”,才会给百万以上的投资,他至今一家也没接受。
这些人中,还有一位锤子科技的员工,主要询问他在俄罗斯的地址,说是他们的CEO罗永浩准备为他寄送手机和一件T恤。李昕泽在翻遍了对方一年多的朋友圈之后,认定不是骗子而且体会到了暖心的滋味,“朋友圈全是锤子科技的消息,不可能提前这么久造假。”
对方还告诉他,“以后有什么合作,可以直接传达给老罗。” 李昕泽为此感到满意,并自我解释了一下,罗永浩为什么没有直接来谈投资,“刚开始投资,他还是比较谨慎的。”
他把被如此多投资人找上门来的原因归结于,“可能他们看你有市场,就投你。”这个“市场”存在于舆论掀起的关注度里。由于这样的关注度,找来的,除了投资人,还有追随者。
诗尔,来自河北的一位高二女生,因为关注到这次的新闻,加进了崇才科技公司一个对外的QQ群。这是一个接受任何外部请求的群,群里的人数在200人左右。类似的群也不止一个,几位高管都没有弄清具体数量。
诗尔在自学C语言编程,为了学成后能参与技术的开发,先以为公司写宣传文章的方式申请入职。尔后,她自己也不明所以地成了公司目前的七位“高管”之一。
作为公司COO(首席运营官)的张泽昊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大概有300多人是在这一周通过微博找到他们的QQ群,其中30%的人主要来围观和谩骂。
这里边最主要的质疑声,是针对李昕泽公司开发的一款名为“猫桌面”的产品,该产品被指责抄袭。 在“猫桌面”的下载介绍中,它能通过家庭智能网络电视盒子,在电视机屏幕上呈现出管理界面。在其中,提供5天内的天气预报、电视开机的壁纸设置和快速搜索影视节目等功能。
声称自己才是该产品原作者的程序员“墨镜猫”在网上贴出自己发布于GitHub开源社区的程序链接,以作为证据。他放上对比图,两款产品呈现出的效果近乎一致,并且没有更换作品名称。
李昕泽一遍遍回应,“我们是提前沟通过的,对于这个产品,他愿意给我们,让我们帮他进行后续开发。如今他是看到我跟媒体说,之前的聊天记录不见了,才有把握说没提前沟通。”
而“墨镜猫”对《中国新闻周刊》称,在项目发布之后,有很多人找来谈独立运营。 “我统一回复——我们一起通过开源社区贡献自己的力量,让它成为成熟的产品,一起运营,所有权是大家,反对任何形式的独立(运营)。由于对方(李昕泽)没有明确背景及目的,所以我不确定他是(和我们进行谈判方的)其中之一。”
除了这款“猫桌面”,据其“员工”介绍,公司还设计过萌狼输入法、崇才课表、Bistrot浏览器等产品。而“猫桌面”之外的那些产品中,也有部分被人指责疑似抄袭。
而对于其他产品被指疑似抄袭,李昕泽认为是“吹毛求疵”。他打了个比方:“每个床都需要被褥和枕头,我做了一个床上的配套设施,他就说我模仿其他床的配套设施,因为人家有被子和枕头,你也有。但是没有这些你怎么睡呀?”
李昕泽的父亲李继红从不关注网上的言论,这次他看了看儿子接受的采访,他辩解说,“抄袭不抄袭,我儿子讲得很有道理,设计很多都是相似的,一首歌也不是没有重复的。”
相较于他本人的解释以及父亲的袒护,原作者发布的代码更像是无法撼动的证据。公司COO张泽昊则坦诚得多,他向《中国新闻周刊》承认,“之前做过的产品可能有40%~60%借鉴过一些开源项目的代码。在我们还没有影响力之前,还是忘了去跟那些项目的作者沟通,因为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领导人传记与电饭锅
李昕泽是李继红和肖蓓的第二个儿子,和大儿子相差13岁。夫妻俩曾经计划让李昕泽去澳大利亚留学,可李昕泽没有表过态。在洛阳市第一高级中学读高一时,他忽然提出想去俄罗斯,理由是“一直希望去欧洲,但只有俄罗斯曾经是不错的社会主义国家,其他都是被资本主义腐蚀的,学完的东西回国用不上”。
肖蓓立刻给予了支持,尽管觉得孩子的想法“挺可笑”。只要成绩中等的李昕泽能通过会考,就可以在高三去俄罗斯读预科,接着和同龄人一样进入大学。而预科学年要付出的学费是每年6000~7000美元。
对于去往俄罗斯这个选择,现在的李昕泽给出了更现实的原因:高考临近,以自己当时的成绩只能考上二三线大学,那不如出国留学,而自己英语不好,使用英语的国家都被排除了。拉丁语系国家都不理想,法国有恐袭,日韩不考虑。“想了半天,还是俄语语系好一些。”
为此,他学了四个月俄语。结果,到了俄罗斯之后,被同学吐槽了发音,与当地人的沟通只能靠两位室友帮忙。
虽然,他创业的领域是互联网技术公司,但是,他觉得这个行业里,作为程序员出身的老板每天面对一群程序员谈论技术话题,这样的公司太多了,“都没有做起来”。“所谓科学的尽头就是哲学。”出于这个原因,他选择了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哲学专业。
出发前,肖蓓给李昕泽准备了两大行李箱的物品,包括过冬的衣服、鼻炎药、台灯,甚至装进了一个沉重的电饭锅。而李昕泽给自己行李中加入的重量,则是厚厚的《西方哲学史》和《他改变了中国——江泽民传》。
受初中一位政治老师的影响,李昕泽热爱在网上看新闻,还经常阅读一些领导人传记。父亲李继红在洛阳市足球学校任副校长,单位发的一些政治书籍也会被李昕泽翻阅,例如《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从小我就觉得,要做事就必须做利于全人类的大事,我不为我个人服务。说一句老一辈都会说的话吧,要为人民服务嘛,我没有多高尚,我只是为中国下一代能有更好的科技产品做奋斗,这就是我的目标和理想。”听到李昕泽的这些言语,作为母亲的肖蓓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少年老成”。
在肖蓓的描述里,李昕泽出生之后,她还在上海忙餐饮生意。李昕泽三岁半之前,都寄养在身为高级工程师的大伯家。上幼儿园之后,李昕泽回到父母身边,肖蓓提前退休带他,16岁的哥哥则出去当兵。哥哥退伍之后,又外出打工,李昕泽基本是独自长大的,和哥哥没有交流。
院子里没有同龄的小伙伴,幼年,李昕泽一个人在家里,把能拆的东西,拆了又装上。7岁那年,他拥有了一只狗,现在,这只狗已经10岁了。而肖蓓很少见他带同学和朋友回家,他的创业伙伴更是一个也没见过。
肖蓓记得儿子曾对她说,同学都抽烟、攀比手机,他不喜欢跟他们交流。在李昕泽就读的这所重点高中里,从城市四面八方考入的同学让他感到跟自己并不在一个生活圈层,“他们只是学习成绩好一点,跟我考上了一样的学校,但他们的眼界完全没有达到这种水平,只知道崇洋媚外,认为外国的福利好。”
在这之前,李昕泽就读的初中洛阳市第三十二中学也是一所市重点学校,为了能划片进入,肖蓓夫妇曾经特意搬过家。
李昕泽很少向父母要钱。在初三之前,李昕泽一直个头不高,就穿着哥哥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有段时间,肖蓓发现他瘦了许多,一问,他说经常把早饭和午饭的钱省下来做创业的事情。有时候,李昕泽晚上回家晚了,肖蓓让他打车,他也说舍不得。
肖蓓回想着,感觉他们夫妻俩似乎一直也没太顾上管儿子。下班回家时,李继红通常不太说笑,她自己要照看80多岁的母亲。李昕泽喜欢大伯,曾经跟着大伯画图纸,看新闻,现在还会偶尔打电话给他。
大伯的儿子曾在2015年初给李昕泽介绍过合作项目,是洛阳旅游杂志社的APP,这让他赚到两万元,是他迄今为止生意上唯一一次盈利。而这些,李继红夫妇并不知道。
有时晚上10点,准备睡觉的肖蓓发现,李昕泽甚至还没有吃晚饭。早上,她又会看见儿子很早就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低着头,不吭声。
她走进去安慰他,“孩子咱还小,不行了也别这么大压力……”“我没有不行,我在思考问题!”李昕泽回答。肖蓓记得,和儿子的几次争吵,都是因为吃饭的问题。“我们喊他吃饭,让他别玩儿了。他会发脾气,说‘我没在玩儿!我在处理事情!别管我,我不想吃。’”她现在想想,觉得是“玩”字用得太不恰当。
儿子创业的舆论风波,肖蓓多是从朋友圈才知道的。
有几次,有媒体打电话采访,李昕泽拿着手机就进屋了。等他出来的时候,肖蓓瞪着眼睛望他,“希望他主动跟我说点啥,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有时候能看出他的表情好不好,很想问,但我知道,问了他会不高兴。”
重吹牛轻技术?
肖蓓夫妻不了解的那些事情开始于四年前。
正在读初一的李昕泽在游戏论坛认识了比自己小两岁的吕律,对方提出成立一个工作室,有六个人一拍即合。那时候的李昕泽还没想过商业模式,只是需要一个做游戏模组的交流平台。
李昕泽声称,一年之后,这个工作室被论坛的网友发帖攻击,“对方说我们不成熟,刚做模组不能成立工作室,由此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
之后,吕律连发三个帖子进行道歉,承认他们的不谦虚。李昕泽觉得这是“对外弯腰做人”,提出让其辞职。随后,团队成员商量,让最先使吕律辞职的人接任一把手,李昕泽由此掌控了整个团队。
这件事在此后一篇公司发出的新闻稿中这样呈现——“2014年10月19日,吕律叛逃,鼓动其他高级管理反对李昕泽,随即吕律被李昕泽罢免一切职务。”
接着,李昕泽将工作室命名为“崇才”,考虑进行商业化。这年底,他根据Cocos引擎网站的规则,拿到Cocos2014开发者大会前3000名的参会机会。
“肖蓓欣喜地带李昕泽到北京参与了Cocos2014开发者大会。李昕泽为此记录下了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无法想象自己这样“平庸普通的孩子”可以受邀参与中国最著名的手机游戏引擎开发商主办的会议。
受到会上专业科技公司的影响,回来之后,他在“崇才工作室”中间加上了“科技”两个字。2015年4月,他以“崇才科技CEO”的身份独自出现在GMGC全球移动游戏大会上。这次,他决定要真正成立个公司试试。
这一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被纳入了政府工作报告。在距离洛阳300多公里的西安,一名西安航天中学的高二女生王凯歆决定休学,南下深圳创业。之后,一家针对95后和00后的青少年个性化电商平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17岁的王凯歆成了平台背后的深圳大爆炸科技有限公司CEO。
在2011年《关于支持和促进就业有关税收政策的通知》中,自主创业的高校毕业生被给予了从毕业年度起享受三年税收减免等的一系列相关优惠政策。之后的一年,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大三学生余佳文创建广州超级周末科技有限公司,中国传媒大学毕业生马佳佳在三里屯开起关于成人情趣用品的泡否科技有限公司,使“90后创业”成为一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彼时,肖蓓用自己的名义帮助还未成年的李昕泽注册下了“洛阳崇才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工商资料上显示注册资金为50万元,但实际并未缴纳。
这是由于2014年2月,国务院批准了《注册资本等级制度改革方案》,把注册资本由实缴登记制改为认缴登记制,以此降低市场主体准入门槛。其中放宽了注册资本等级条件,“取消有限责任公司最低注册资本3万元”“不再规定公司股东(发起人)缴足出资的期限”。
就在这时,当年13岁的卢驰,通过另一款游戏加上李昕泽的QQ。在QQ空间中,卢驰知道了李昕泽创建的工作室,并针对李做过的一个高中化学学习软件提了一点建议,就这样被李昕泽招入自己的公司。
李昕泽进行了公司内部制度改革,设立出首席执行官、运营总监、新闻总监、学科理事等职务。他自称汲取国家的一些管理方式,建立集体领导,设立出一个7人的常委会, 构成人员除了他自己和以上四个职务人员外,还有一个待定的技术总监和一位后补委员。
“有人说,你这个结构,就是重吹牛轻技术的表现,一个科技公司没有技术总监。”他自我解释说,“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负责管理得了我们所有开发人员。虽然(技术总监)是空的,但也在我们的表决体系里。”
“25岁以后就老了”
卢驰是在今年9月成为CEO的。
李昕泽声称这是为公司注入新的发展思维。他把自己现在的角色比喻为小米跟雷军的关系,“实权掌控还是雷军,但是他不担任CEO,因为太累。”
李昕泽会用略微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出自己“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也会轻快地自嘲,“‘崇才’两个字挺好,虽然有时候听起来像‘蠢材’。”他觉得自己跟同龄人比起来,或许是大愚若智,“可能我真的太愚蠢了,所以,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智商很高一样。”
在崇才科技官方自媒体发布的稿件里,会读到这样的句子,“崇才科技CEO李昕泽发布关于崇才科技两个坚持重要方针政策讲话,进一步明确了引资,服务引流,产品方向等重要问题,加快了崇才科技进一步改革,为首个速创型科技公司打下了基础……李昕泽强调,坚持两个坚持发展方针,主要是贯彻落实崇才科技四项发展纲要,即:开放,融资,简单,轻巧。”
李昕泽注重媒体宣传,在今日头条、搜狐、网易、创头条等平台都开通了账号发布新闻。比如,今年元旦期间还有特别系列报道《李氏新政下的崇才》。
对内,李昕泽所有的会议精神,基本是靠QQ群传达的。为此,他建立了多到自己也数不清的QQ群。“可能外行看来会很乱。如果你擅长管理,不会乱的。”
这两年,卢驰在美国麻省读高中,跟大部分高管和公司员工一样,都没有在线下见过李昕泽。而目前,身为现任CEO,他也搞不清各个群的作用,“嫌烦,没必要放那么多群,该退的我都退了,就留了三个。”
在高管群里,9月7日晚召开了一次会议,商量如何面对投资人和媒体。由于李昕泽、卢驰的时差和国内不同,还处于白天,而“大部分人都睡了,没怎么讨论”。
崇才在洛阳一条地下商业街的一间餐馆有办公场所,据李昕泽说,这是该店老板免费赠送的,但他们始终没有去坐班。崇才的“员工”基本是隔空工作,比如,在担任COO之前,张泽昊的职务是新闻总监,会给核心的一二十人分配几个自媒体账号,轮流找周末空余的时间来写文稿、做图,以及管理。一般情况下,张泽昊两天跟李昕泽在线交流一次,平均每次半小时左右。现在,崇才科技的官网始终无法进入,李昕泽对此的说法是——两次被黑客黑了。
李昕泽有时会把谈合作和融资的事情交由卢驰来做。
但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谈成产品开发的合作。有一次,一家打印店老板找来,提出开发一款网上支付软件的需求,卢驰开出比淘宝更高的价格,但保证后续维护和质量会更好,而对方再无回应。
李昕泽把公司前期的融资需求定在三百万到五百万,唯一能透露的目标是15年内上市,而其他都是商业机密。
而卢驰则坦诚得多,对于商业规划,还没有制定日程,“没钱怎么开发?目前没有在开发的产品。”
“现在产品开发搁置挺长时间了,大部分员工要上学。”张泽昊说。可在李昕泽看来,25岁以后就老了,“我不想在25岁以后再干成一番大事。”但他也害怕现在说出具体的规划,可能会办不到。
“例如我现在17岁,到25岁还有7年半的时间,如果我现在说在25岁之前一定要身家过10亿,这段发到网上,网友们会怎么想?又开始说你哎呀怎么张扬怎么高调,又开始劝你,你这个孩子不能这样。训小孩一样。网友们这些舆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把任何一句小的话无限放大,说到你狂妄,所以我不敢说这些话。”
最后,李昕泽在微博上发出感叹,“这个狂欢的时代,是不会给方仲永机会的。”
(应采访对象要求,诗尔为化名)